最近有一人在某购物中心看到了唱圣歌的教友后,在部落格上展开了谩骂。文中大概是说基督教 (和所有的一神宗教) 都是社会的毒瘤,希望群众不会被他们 ‘毒害’。
随后当然会有不愤的教友口诛笔伐。其中,我提到了历史上以上帝之名犯的罪恶 – 如宗教迫害 – 虽然层出不穷,但是是否就应此否定基督教 (和其他宗教) 对提升人类社会也有一定的贡献?我虽然没说,但是我脑海里想着: 没有有组织性宗教的动员,个人的善如何可以发挥?是否所有能发动群众行善的,都是以个人魅力来动员他们?宗教信仰真的一无是处,对人类社会一点贡献都没有?
该人反驳了我的论点,随即以甘地和特蕾莎修女为例,表示说所谓宗教对提升人类社会贡献其实也只不过是个人的慈悲与仁慈的表现,和信仰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之后还说了特蕾莎修女在辞世之前其实对其信仰已经起疑,来肯定他个人认为特蕾莎修女的行善和她的信仰是完全无关的论点。还说,如果特蕾莎修女是因为服从神的意而行,那他对她的尊重将打折扣。这真是有点莫名其妙。因为此人可以认为信仰既然和个人的善无关,但却无法将所谓 ‘信仰的恶’ 和信仰分离为 ‘个人的恶’ 。如此偏激的否定信仰和对宗教的偏见和狂热的宗教极端份子真的可以分庭抗礼!讲的再难听一点,如果这两类人互相残杀,人类或许会更加进步。
如此狭隘的思想和双重的道德准则是没什么必要花太多的心神和时间去驳斥。而且当此人的所有看法似乎都是以 Richard Dawkins 这人的论点为论调,心胸为何如此狭窄,思想何以如此呆板,不必用大脑也可想而知。(恰巧,常人也认为基督教徒常以圣经为道德标准,通常如此批评基督教徒的。)
我未必同意特蕾莎修女所作的一些事,但是对其的孤陋寡闻和特蕾莎修女信仰危机的误解,是必须指出的。所以从亚洲周刊 (第二十一卷 四十六期) 转载了以下一段繁体中文文章,以此来回应这位心胸狭窄的人吧。
特蕾莎修女的信仰危機
– 林達
特蕾莎修女的私信和懺悔、祈禱記錄出版,世俗世界的震驚表現出世俗對完美英雄的期待。但是,信仰的掙扎正展現她和世俗的慈善業者不同。她感到自己的軟弱和罪孽,在信仰世界是正常的。
特蕾莎修女是世界名人。這是一件非常矛盾的事情。她是天主教修女,可是,她聲名來自救援世俗世界的窮人。特蕾莎修女的宗教內修本質以及參與外部活動所引起的困擾,在她生前就從來沒有中斷過,也在最近一本新書 《特蕾莎修女:成為我的光》 (Mother Teresa: Come be My Light) 出版後,再次驚擾世界。新書首次發表大量特蕾莎修女的私信和懺悔、祈禱記錄,表現了特蕾莎修女長期以來,始終在信仰的困惑之中。
書名來自特蕾莎修女在人生最關鍵轉折處的一個典故。特蕾莎修女出生在近年來發生種族與宗教衝突的科索沃。當地多為穆斯林,基督教徒也多從新教,她來自當地極少有的天主教家庭,她在童年進入兒童慈善會,在少女時代就去印度接受傳教訓練。她從所屬的愛爾蘭羅雷托修會進入印度工作,一九三七年五月成為終身修女。上世紀四十年代初,她擔任印度一個教會中學校長,擔任教職十七年。她目睹安靜校園之外,遍地無助的病殘老弱。四六年九月十日,她在印度大吉嶺修院靜修一年。就在這段時間,三十六歲的特蕾莎修女向教會報告,基督向她發出召喚:放棄現在的教職,去到城市貧民窟,走進「窮人中的最貧窮者」,「來吧,來吧,帶我去貧民窟,」基督親自對她說,「成為我的光」,「讓他們生活在自尊中,感受神無盡的愛,走近神,以對神的愛和服務為回報。」她據此提出,要求離開修院生活,成為自行善事的自由修女。但一直沒有得到總主教的許可。
一九四七年,以回教徒為主的東巴基斯坦脫離印度獨立,宗教衝突下,大批印度教難民湧入特蕾莎修女任教的加爾各答市。城市爆發著如痲瘋、霍亂這樣的可怕傳染病。在特蕾莎修女不斷請求下,四九年,她終於獲得教宗庇護十二世的批准,並得到一定的物質支持。五零年十月,她和十二名修女成立仁愛傳教修女會,她們以白布鑲嵌藍邊的印度莎麗作為自己的修女服,成為聞名世界的標誌。
一九五二年八月特蕾莎修女成立「清心之家」貧病危收容院,七年後在新德里和蘭奇又增設兩所,消息先在貧患者中傳開,之後又在世界各地的義工中傳開。一九六九年,英國記者蒙格瑞奇的一部紀錄片,感動世人,也使特蕾莎修女終成世界名人。
特蕾莎修女的修行世界
特蕾莎修女的位置非常特別。天主教會存在已有兩千年。可是,基督徒並非是鐵板一塊。道理非常簡單,他們本身只是凡人,他們只是在按照他們所理解的神的旨意在行事。理解錯了的事情是經常發生的。經過兩千年,今日之基督教徒更傾向於理解為神引導下個人靈魂的提升,是走向謙卑感恩的過程,傾向於理解神的旨意是傳播愛和放棄仇恨怨恨,因此,現代傳教士去貧苦戰亂之處,往往一句說教都沒有,只是在那裏救助做工。而越是在早期,人在神的藉口下越自大狂妄,罪惡越多。人的領悟需要時間和過程。因此,早期天主教會往往出現擅自以神的名義迫害異端、甚至斂財行惡。
修行生活就是這樣出現的。一些天主教徒出於對某些教會的失望,決心以一種相當極端的方式把個人靈魂的提升做到極致,放棄所有個人世俗享受。當然,各個修行派別之間也有程度的不同,但是大同小異。他們把自己交給上帝,不論把自己關在窄小的修行室,還是如特蕾莎修女那樣走入貧苦人中,做的事情本質是一樣的——個人行修。也就是在神助之下,通過某種方式,提升個人靈魂。救助也並不看重「自己」,不提個人成就,他們只是在傳達「神的旨意」,服務於神。
這是修道院存在的原因。修院高牆內的封閉環境,使修士修女的意願實現變得容易。而如特蕾莎修女這樣「自行善事的自由修女」,必定會遇到更多困擾,因為她和世俗世界遭遇,有了太多糾葛。
一開始,特蕾莎修女作為一個外國人和天主教徒,受到印度教區婆羅門階層的強烈反對。但是她畢竟是在救助印度人、印度教徒,也就漸漸被接受。她和世俗世界的更大糾葛,是她接受了世俗世界所給予的榮譽。接受蒙格瑞奇的紀錄片拍攝,就是一個開端。七一年教宗保祿六世頒給特蕾莎修女「教宗若望二十三世和平獎」,還是宗教界榮譽,但是對修行身份來說,已經不尋常。接下來,是世俗世界的一系列獎項,七一年的肯尼迪獎、七五年的 Albert Schweitzer 國際獎、八五年的美國總統自由勳章、九四年的美國國會金牌、九六年十一月十六日的美國榮譽公民、許多大學的榮譽學位,以及最受矚目的七九年諾貝爾和平獎。
誠然可以說,特蕾莎修女的工作需要大量來自世俗社會的捐款,她的知名度幫助了她工作的開展,也就是推動了她承諾於神的慈善,「成為神的光」。可是,既然特蕾莎修女如此深度地進入世俗世界,這個世界也必然以他們的標準來侵入和對她提出要求。因此,特蕾莎修女沒有一刻不在批評之中。這些批評包括:她的組織財政狀況是否應該向公眾公布;她所獲的榮譽是否和其工作相稱;她屬下的醫療護理質量是否符合標準;她自己本人接受高水平治療說明了什麼;她的機構接受的部分善款是否用於傳教而非救助,等等。
曾陷入絕望黑暗期
《特蕾莎修女:成為我的光》一出版就引起轟動,是因為書中揭示了特蕾莎修女曲折的信仰之路,她並不是人們想像中的信仰始終堅定者,而是在長達幾十年時間裏,曾痛苦於自己聽不到上帝聲音,甚至曾因呼喚而得不到回應,懷疑過上帝的存在,她的信仰有漫長的失望、絕望的「黑暗期」。在剛開始助貧工作幾年後的一九五三年,她在致一名主教的信中說:「請特別為我禱告,讓我不至破壞主的工作,也可讓主彰顯自己,因為我內心有著可怕的黑暗,如一切已死,從我開始這工作以來,或多或少一直都是這樣」。將近五十年,特蕾莎修女以各種方式,始終在磘述她內心經歷的黑暗,五十年來,她常常在深重的苦痛中難以自拔。
這本書對特蕾莎修女引發異議:作為世俗世界公眾人物的特蕾莎修女,從來沒有在公眾場合表露過她內心的信仰黑暗期。尤其是在一九七九年,書中顯示,九月份,她給一名天主教神父寫道:「基督對你有一份特別的愛,而對於我,沉默和虛空實在太大,我看,卻看不見,我聽,卻聽不到。」可是在一個多月後的諾貝爾和平獎頒獎儀式上,她表現得正面而信仰堅定,她談到聖誕之日提醒這個世界:「傳播著的喜樂是真實的」,因為基督無處不在,「基督在我們心中,基督在我們遇到的窮人那裏,基督在我們給予和接受到的微笑中。」
有意思的是,新書引出的反應也明顯表現出兩個世界的視角不同。世俗世界的震驚更多表現出俗世對完美英雄的期待,而對特蕾莎修女的艱難信仰歷程很難理解。從這個角度引出,有包括心理分析在內的各種理性分析,也有人對此幾乎是「上當受騙」的感覺,甚至也有嘲笑的,說特蕾莎修女只是鄉村歌曲中的典型女人,丈夫說是去買包煙就從此消失,而她還在那裏癡癡幾十年為他舉著火炬。世俗世界的人們也會善意猜想:新書出版,對那些和特蕾莎修女具有同樣信仰的基督徒、甚至對一些有大量基督徒的國家,會形成怎樣的震撼衝擊。
衝擊是有的,但是和人們想像的並不一樣。對大多數基督徒來說,他們確實是第一次知道特蕾莎修女的內心掙扎。可是,相比世俗世界,用他們的視角看去,這本書所揭示的內容不僅很容易接受、而且可以是非常正面。如同美國一個宗教界人士,稱這本書是「特蕾莎修女提供的新的救助,是她以內心生活書寫的救助。它會被人們記住,其重要性不下於她對窮人的救助。它會幫助那些經歷信仰疑惑、上帝曾在心中缺席的人。他們是什麼人?那是每一個人:無神論者、懷疑者、尋求者、信仰者,每一個人。」
差異傳達了兩個世界不同的人生觀。世俗世界在強調個人的獨立、自主,尋求個人成功和榮耀也就是自然的,也因此會傾向於塑造完美的個人。而在信仰世界裏,強調原罪,內心存在黑暗、信仰出現困惑都是正常的,這是人需要上帝引領的理由。人的位置是謙卑和感恩,成功榮耀都歸於上帝,本來就不屬於自己。
那麼,特蕾莎修女究竟是有信仰,還是沒有信仰呢?世俗世界在質問:她幾十年來一次次寫著、禱告著,白紙黑字,證明她沒有看到聽到神,故而當然是「不信」的。信仰世界回答說:特蕾莎修女每天早上四點半起來禱告,在聽不到看不到的黑暗中,祈求神的回應,堅持幾十年直至生命終結。假如「不信」,倒頭呼呼大睡就是,還理他幹嗎。這是理性和信仰的經典對話。
她愛上了這份黑暗
特蕾莎修女在她六一年寫給朋友的信中說:「這麼多年,我第一次開始愛上這份黑暗——因為我相信,這只是基督在世上經歷過的痛苦和黑暗中非常非常微小的一部分。」她感到基督這樣對她說:「我知道你是最不勝任的人——軟弱且罪孽深重,正因為這樣——我用你來彰顯我的榮耀。你會拒絕嗎?」這在世俗世界中,被理解為幻覺和妄想,在信仰世界卻是正常的。
自從進入救助工作,特蕾莎修女每天面對深重的人間苦難和無助,內心煎熬可以想像。更大煎熬是進入世俗世界後內心承受的意外壓力和干擾。特蕾莎修女站在出發點時簡單的修行生涯變得複雜起來。修行是面對自己,承受苦難是修行的一部分,這是對自己而言,並不能外延擴大到對普遍苦難的看法,後者是政治。在記者會上,她卻必須在記者的壓力下,回答諸多不應該是她回答的問題,甚至要給世界的苦難一個解答。世俗提問常常超出對一個修女的合理要求。她的開始,是追隨一個召喚。而她走出修院,巨大的世俗世界在異化扭曲她的初衷和使命,以世俗對褒揚的理解來獎賞她,也要求回報。一個修女和神之間的關係、她的內心世界,本來是她自己的事情,現在,或站在記者會上,或站在領獎的講壇上,整個世俗世界在理所當然地要求她公開最隱秘的、一個修女的內心。這本身是強橫無理的要求。
最後,特蕾莎修女被壓在兩個世界之間,漸漸發現,她在這個夾縫中已經不可能掙脫。她生前一直要求把她在教會的內心告白銷毀,她說,一旦公諸於世,人們必將更多地談論她,而不是基督。教會拒絕了。她知道那是教會的傳統。她卻更無力地知道,世俗世界對基督並無興趣,有興趣的只是眼前出現一個女聖人。外部光亮耀眼,卻不是她要做的那一束光。世俗的最高褒揚沒有令她喜形於色,相反,她陷於更深的精神危機之中。
這本書最終讓我們看到,特蕾莎修女內心的信仰掙扎探索與她的救助工作相始終,她和世俗的慈善業者不同,雖幾十年身陷世俗重圍,在本質上,她仍然是一個修女。
结束前让我引述美国实用主义哲学家 William James 的话:
只要有好的结果,相信一个真神也好,一个虚假、被虚构出来的神也好,都是利大于害的。
也顺便引述一位网友 Adrain Zhou (Arzhou) 的意见:
But personally, to me as long as a person is happy i dun really care, you can believe in all the gods you want and be happy, that is fine by me. If you are happier not believing in god, that is also fine by me. If you believe in the Flying Spaghetti Monster, even better! :p
在我个人信仰的立场上,我未必完全同意以上的论点。但是至少以上的意见还是比较平衡、不偏激的。
有人对我说过:”奇迹只回出现在相信它的人身上.”
我想, 神, 也一样吧. ^_^
cc> 就有的人自以为是,认为他人有信仰是一种愚不可及的行为,认为相信有超自然的神存在是一种思想上的毒品,认为无神论者会被有信仰的人谋杀的机率是比有信仰的人高,因为无神论者没有‘神’命令他来谋杀别人。他要这样认为其实也是他家的事,但公开指责某宗教是在毒害别人的思想,如此歹毒的言论已超越了言论自由的底线了。不过让他放矢也好… 至少社会注意到有那么一个心胸狭窄,思想狭隘的半人类生物存在。
SanNiang> 如果错的一方将赌上永恒,我希望错的那个不是你,宁愿错的是我。那么至少在那来生永恒的未来里,我们还有相见的机会。:)
我比较没原则, 是多神论者, 相信多种主要信仰. 尤其所有導人向善的教意我都照单全受.
我同时任为宗教信仰本来就是不科学的, 用科学理论来证明于否定宗教, 本身就不科学.
还有,既然不科学, 那更没必要定只有单一神存在.
最后, 你不同意, 我也无所喂, 对我而言, 你我都不是神;总有一个错, 应该的. ^_^
你信你的主耶穌, 我信我的泥菩薩, 信仰自由, 該是最基本的自由吧.
你不信我這套, 也不需要摸黑別人.
作為無神主義者, 我也有時從聖經學到道理. 世間沒有宗教是唯恐天下不亂的, 作鬼的只有那些歪曲原意從中得利的人.